“四儿啊,这砍人和宰猪就是不一样啊。”张钩子站住了说。
张小丁还是走着,对这个话题根本不感兴趣。
“四儿啊!今天算见世面了,人的脑袋让刀砍了以后就和旱萝卜差不多,刀刀砍下去都带着萝卜皮,哈哈哈。”张钩子抬高了声音。
张小丁停下来,脸色惨白。张钩子看着张小丁有些心疼,无奈地笑了笑。
“今天那个小丫头片子够厉害啊,可以说是来无影去无踪啊,有功夫,有点像你大奶奶······我都没看清什么模样,后影看估计错不了,杨柳细腰的。”爷爷想起了自己的结发之妻,只好说笑忘掉这个念想。
“她怎么那么厉害?”张小丁问。
“练的呗。”张钩子还怕张小丁问谁是大奶奶呢,庆幸自己话题转的快。
“咋练的?”
“学呗。”
“咋学?”
张钩子愣愣地看着张小丁说:“你不是吓得,你是魔障了。”
“爷爷,我要学功夫。”张小丁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学那玩意干什么?”
“当兵。”
“也去偷鸡杀人?”张钩子还是冷冷的。
“先当兵,后当官。”
“当官?真想当官?”张钩子眼睛从来没正视过自己的孙子,听到“当官”才好像第一次看见孙子一样,不住地从孙子眼里辨别真伪。
张小丁傻傻地看着张钩子。张钩子兴奋地笑着打量着张小丁的头发、额头,眉毛······全身上下看了一遍。
“张家总算出了个有出息的----学,学功夫!”张钩子捏着张小丁的手臂说。
第二天,张钩子带着张小丁来到了邻村的关帝庙。进门就和一个道人聊了起来。张小丁在张钩子的指导下,糊里糊涂地给道人行了拜师礼。
“恩公,不后悔?”张小丁的师父笑着对张钩子说。
张钩子不说话,只是红着脸,陪着笑。
“我既然答应了恩公,就请恩公放心。”师父说完,还是笑着,看了看张小丁。
张钩子看了看张小丁,张小丁也看着张钩子。张钩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,张小丁心里有点酸酸的。
师父说:“先静坐,想想为什么学功夫。”师父不想轰他走,断定他过不了三天自己就会走的。
一天天过得很慢,张小丁感觉不到什么是日和夜。他忍着寂寥心里想:“我爷爷信你,我就信你,如果你敢骗我,我就像毒死想欺负我姐的刘家傻儿子一样毒死你,让你死都不知道是被毒死的。”张小丁这样无知无觉的乱想着,等待着,等到了师父开口说话。
“人活一口气,气乃身之根本。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呼吸,呼吸会改变你。”师父说。
张小丁点点头,迷迷糊糊,但是知道今天要正式学功夫了。
“呼吸在哪?”师父问。
张小丁摸了摸鼻子。
“要感觉气,要把控着气,一呼一吸的气要经过鼻头与嘴之间的人中。”师父说。
张小丁又摸了摸人中。
“观想人中那里有一个门,气从这里经过。”师父说。
张小丁又点头。
“调好了呼吸,感觉人中有元宵大小的气团儿后,用嘴吸进去,然后把气运到丹田,再让气走到身体哪里都能控制的住,你就算学会了一半。”师父说着,指了指丹田的位置。
张小丁心里想着,眉头挤在了一起。
“先学会练气吧。人活一口气,凭一口气点一盏灯,灯亮心才能明,有灯才有人,心明才能有念,念念不忘,必有回想,才能除无明。练武之人不除无明,必不得善终,有辱师祖门风,不能只看眼前路,还要觉悟身后山。”师父说完,又不说话了。
张小丁不烦不弃,看着师父,学师父的一举一动。 张小丁没有感到无聊,反到是呼吸越来平稳,越静越感觉舒服。张小丁不去想为什么要这样,也不去问,也不想爷爷、哥哥和姐姐了。天天如此,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,要说感觉,只是感觉气候有了些变化。每天出去和师父一家又一家的要着饭吃,饭还很多花样,虽然是要来的饭,但饭的味道感觉起来既丰富又好吃。他练着气,定力越来越强,入定后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,那些荒唐和无知让他惭愧。 张小丁慢慢感觉着气息,却发现有时时间不动了,有时却又飞快地看到阳光变成月光,他看到师父院里的盆栽从一株小苗飞快成长然后开花,鲜艳美丽过后开始凋谢,最后枯萎,可是在旁边又有新的苗株出来了-----这就是师父经常念经中提到的轮回吗?
张小丁心里越静,越是感觉舒服。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。师父没有想到,张小丁能真的是那么认真,一个孩子如果不是与自己有缘分,就不可能这么像个影子,这小子不离不弃的样子,还真是有些让人怜爱。
“今天,开马。”师父又开始说话了。张小丁没有兴奋,认真地听着。
师父一边给佛祖上香,一边说:“开马是传武的开始,功夫有门内门外。我虽然应了做你师父,但还没有收你。自古就有师父访徒弟三年,先教你些门外的,看你人品、德行,三年后若有缘分,受你腰带,收你入门,走江湖可以报门户,如你品德败坏,有门内人取你性命;没缘分或你辱没德行,废了你,但不杀你。想好了,给我磕三个头。想走,随时走。”师父说完,看着张小丁。张小丁稳稳当当地给师父磕了三个头。
师父领他来到院子,一边示范,一边说:“马步,就是骑马。腿要紧,才能夹住马。腰和上身才能灵活。两条腿开马以后就是你的马。腰马合一,人马合一。要发力的时候,感觉力是从地里被脚吸上来,再由脚送到腰,存住了,从腰送往哪都行,头也行,脚也行,肩膀都行,再发出去。”师父摆出了动作,两脚与肩同宽,呈内八字站立,两腿微屈,双膝内夹,间隔一个拳头大小。
张小丁只是点头,认真地看着。
“记得住吗?”
张小丁点了点头。
“自己练,一边立马,一边练气。”师父说。
三个月后,张小丁长了个子,样子也精神许多,筋骨变了样子。立地挺拔,浑身充满了气场。
“你很勤奋,我很欣慰。有什么不懂得吗?
“师父,我睡不着觉。”
“入定后看见过什么?做过什么?”
“打人。”
“累吗?”
“累,但我都能打赢。”
“还有吗?”
“我练气入定后,仿佛过着不同的日子,有时是狗,有时是有好多人围绕着喝酒,有时是······他们的样子,他们的打扮······我都没见过他们。”
“那也许是你的前世。”
张小丁回想着那些画面,将信将疑地想起听爷爷说起过前世造过什么什么孽的话,真的有前世?我前世还奶过孩子?还当过猪?让人杀过?······
“别只练气了,动动身子吧。门口放着一根棍子给你了,以后自己练,我只打一遍。”师徒二人来到院子。张小丁跑到门口拿过棍子,有些分量,红木的,很长,双手送到师父手中。
“棍长八尺半。”师父说完扎好马步,气沉丹田。双手紧握住棍子末端二尺,往下压按,左手前支撑,右手利用杠杆原理把棍子向前45度角扬起。双手持住棍子紧贴着右胯,双腿之间半尺左右距离,膝盖微微弯曲。上身挺直,腹部微缩,目视前方,炯炯有神,像一个战士骑着马就要刺杀冲锋一样。师父开示棍法,张小丁瞪大了眼睛,一眨也不眨,在心里把一切记录下来。
第一式,左手为支点,右手利用杠杆原理左右各转了一圈。速度很快,瞬间的速度把棍子带的呜~呜~的响。全身抖动着。
第二式,双臂一发力向前刺去。爆发力很强,张小丁心想这种打法,没被棍子的力带动身体,全是马步的功夫深啊。
第三式,前后左右各移动了几步,双腿趟着走。像是在躲避敌人进攻。但是马步很有步骤,身体不变。
第四式,瞬时发力刺向前方。连续三枪,分别是左中右,力量很猛,但是好像师父也没有使什么力气,张小丁脑子一转,看出门道,原来是双手向前把棍子像送出去一样,但最后一寸,伸直手臂,突然一抖,棍子就在这大约一寸地方力量是最大的,也是最快的,更是最准的,就像蛇咬一样,又像是村里的贾郎中给病人用大针施以针灸放血一样。
第五式,身体转了半圈,双手紧握住棍子,双臂紧贴着胸前,肩膀攒力,转动着向下发力,将棍子由上向下瞬间猛地劈。
第六式,还是双手紧握住棍子,双臂紧贴着胸前,肩腰一齐发力瞬间向左横扫,向右横扫。
第七式,后手微微抬起将棍子向下横扫。像是在划船一样。张小丁心里想,这是在攻击腿。
第八式,身体转了半圈,棍子由后手操控,前手就是一个支点稳稳的固定着,由下向上挑。还是掌握的寸劲。
第九式,按棍退右脚,由上向下劈,挑和劈的距离不过二尺远,呜呜的声音却是很明显的两声。力气真大,都是爆发出来的。力气真的是从地里由脚引到腿,由腿送到腰,这时带动身上的筋骨,才能完成发力。张小丁练过马步,他体会过,也体会得到那种感觉。
师父把棍子给了张小丁。张小丁给师父磕了三个头。
“练棍子的时候不要感觉在用棍子,棍子只是个死物,要感觉把棍子变成任何东西都能用。没有东西,只有拳脚也是一样,要悟,脑子要活。”师父说。
三个月后,张小丁十分自信,给师父演练了一遍棍法。
“你想杀人?”师父突然间感觉张小丁的棍法中透着杀气。
“打仗哪有不杀人的?杀敌报国,不杀人怎么报国。”张小丁翅膀真的硬了,敢和师父说话了。
“我不会教你杀人。”
“师父?”
“是不是想问我杀过人吗?”
张小丁眼睛转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“想学杀人?去找个屠夫做师父吧。”师父说,“你走吧。”
张小丁连忙跪下,磕了三个头。张小丁没有请求留下,因为师父对他来说只是个关公塑像一样的物件,是个泥人,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。
张小丁回到了家和爷爷说着建功立业和光宗耀祖的一些话。爷爷哭了,又笑了,笑完又哭了。张小丁和哥哥姐姐告别,拿了棍子,背上了放着一件衣服的包袱。他把积攒私藏的20个铜钱偷偷藏在了爷爷装烟叶的小笸箩里。
“兄弟,给家捎个信儿。”哥哥说。
张小丁点点头,转身一路向北。
(未完待续)